• 双城记

    北方,雪总是很调皮。这场雪故意松开冬天的尾巴,去亲吻春天的脸颊。老李两腿蜷缩在炕上,一个人喝着小酒,始终觉得没有滋味。他想透过窗户看这调皮的雪来了多少,却因糊上了厚厚的窗纸,不得已拾起拐杖,离开这温暖的炕雪下了厚厚一层。老李想,这下糟了,女儿今年又回不来了。老李的女儿18 岁到广州打拼,26 岁在广州成了家。拼干了二十多年,总算熬出了头。以前工作忙,总是很少回家;现在不忙了,也还是很少回家。女儿打来了电话,老李并不欣喜,想必定是打来告知不回家的。他停了一会儿,但终究还是走向了电话机,脚步是那么重,那么慢。电话铃不响了,他怔住了,伸出的手像被蜜蜂蛰了一下,缩了回去。正要转身时,叮铃铃——电话声再次响起,老李唰地一下拿起电话机,好像谁要和他抢一样,没人抢——他是生怕女儿挂断。“爸,你去干啥了?可把俺给吓死了!”“傻妞儿,我能有啥事儿?老了,腿脚不好使了!”“爸,这次俺回家就是来接您呢,去我那儿住,您一个人在家俺不放心。”“这么大的雪,能回来吗?”“俺都快到家门口了,约摸着十来分钟就到了。现在国家技术提高了,这么点儿小雪,俺还是能回来的。”当老李还在理解刚才的对话时,女儿已经在他耳边呼喊了两三声,这才把他从理解的深渊中拽了回来。女儿穿着一身棉衣,却感觉身体就像直接暴露在冷空气中一样,这才有点儿像冬天了。幸好客厅里点着煤球炉子,她依偎着炉子坐下来,又闻到了浓浓的炊烟的味道。这味道也是她感到亲切的,她就是闻着这个味道长大的。“家里这么冷,这都已经打春了!——爸,咱明儿就走吧,票俺已经买好了。”老李看着女儿冻得直打哆嗦,便就答应了。可能是在南方呆久了,受不起北方的寒了;可能是当父亲久了,总不觉先为女儿着想。天刚破晓,老李和女儿便坐上了高铁。门一关,便和外界隔绝开了。老李望着窗外似乎在回想着什么,他现在特别喜欢回忆,能平白地想起许多往事,他觉得只有那种刹那间出现的“小时候”的感觉会让他感到片刻的安宁。麦田上的雪,使孤独的旅人听到了圣音。瑞雪兆丰年,今年一定是个丰收年!他仿佛看到了人们收麦时脸上洋溢的笑容,又突然想起女儿第一次收麦时被收割的镰刀划伤了腿脚。突然车厢里传来了小女孩儿的哭声,老李惊慌失措地回过神来。原来是小女孩因把口香糖粘到头发上而焦急大哭,这又使老李想起自己的女儿——把泡泡糖黏在头发上、咽到肚子里、吹不出泡泡就急着大哭,第一次骑自行车摔坏左边的膝盖…一桩桩详尽其祥,熟稔于心,已是不可遗忘的生活琐细,植根于他的生命。看着身旁的女儿,他的眼神柔软,眼睛里溢出水一样的光。“旅客朋友们,大家好,您已到达广州站……”播音员清脆悦耳的声音把他带